流烟曲水

一个人舍生忘死,在其生前身后,徒劳所得的,又能有什么呢?
纵有千秋功名垂青史,来日也不过就是块牌位。后世的王公贵族想起来,便拿出来编排两个闲来无事的典故,或还要故意贬斥几句,以显示自己见识广博、与众不同。
市井百姓想起来,则多半喜欢编一些捕风捉影的轶事绯闻,将他在仓皇一生中与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红袖编排在一起,私奔个百八十次,艳福都在死后。
—————《杀破狼》

王盟日志1

这年头,干什么不是为了混口饭吃。我活着几十年,才发现,但凡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去做什么的人,十有八九,都活得不大开心。
我不是说他们活得不好。
但活得好,和活得有兴头有滋味,是两码事。世俗的富贵,和内心的快乐,其实很多时候是不搭嘎的。
举个例子,我的老板,吴邪。
出身良好,年纪轻轻接手了来自父辈的基业,既有外表也有内在,想上天揽月不能够,但杭州这一亩三分地里,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这能叫活得不好吗?
可他就是不开心、不高兴。
什么叫不开心、不高兴?
这和难过不一样,不是痛苦,不是哀愁,就是没什么事、没什么人、没什么东西,能过你的心坎;就是不能让你的表情由激素分泌接手,总是大脑控制面部肌肉;就是你没有什么不快乐的事,可你没办法高兴,连到心里那根开心的弦早“嘎嘣”一声断了;就是从此花开鸟鸣、柳青湖湛、春风秋月全部与你无关,世上一切美好,都不再具有取悦你的价值。
连路上乞丐吃个肉包都能在那一刻神色满足,可我的老板,山珍海味、豪宅锦被,也无法令他感到愉悦。虽然他也不怎么吃山珍海味,也不怎么睡豪宅锦被,他老人家把二三十岁活出了七老八十的滋味。
那叫一个心如止水。
所以有时,我会有点可怜他。
在很深很深的心底,悄然无声地怜悯。
当然,我的薪水总是让我收回这无用的、廉价的、不为人知的多余感情。
但下一次,这点情绪又会悄么声地冒出来,在我心头吵吵嚷嚷。我也拿这没办法。可能是因为我是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的吧。
是的,我非常清楚。
我跟老板也有不少年了,我的青春与他同步,我眼睁睁看着他从天真正直的年轻人,一点点蜕变成为一个手腕老辣干练、喜怒不形于色的“三爷”。他的翅膀上已经不再潮湿软弱,但他心头热血未凉,仍在活泼泼流动着,倒映出那一池来自长白山的静谧目光。
那个久别的人,一直不曾离去。
老板说他是个“职业失踪人员”,“生活能力九级伤残者”,“闷油瓶”,是个沉默的传奇。无论发生了什么事,有他在就会很可靠。是个十项全能式的人物。
我不知道老板自己有没有意识到,他也渐渐向这靠拢,变成了这幅模样一一经常一声招呼不打就天南地北地去闯,生或死没个交代,但做起事来刚柔并济,活着就是一些人的依靠。他也要取代三爷成为一个传奇人物了。
但我想,无论老板自己清不清楚这一点,他都不会在意,死生悟透,闲言又算得了什么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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